冷哲：美国政治中的华裔

美国时间8月19日晚，加州议会通过了就排华法案向华裔公民正式道歉的决议，并敦促美国联邦政府也进行正式道歉。这是一个里程碑式的决议，但美国华裔的政治之路依然艰辛。

加州参议会共和党领袖夏乐柏提交决议要求国会就排华法案道歉

华裔移民的历史

在美国于1882年通过排华法案以前，美国有着大量的华人劳工。最早的中国劳工是因为美国西海岸的淘金热渡海而来。后来在修筑横跨美国大陆的铁路线时，有大量的中国劳工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犹他州至今还有一个纪念铁路竣工的节日，叫做“金道钉节”（Golden Spike）。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邀请华裔社团参加庆典。

然而，美国并没有善待这些华裔劳工。早在1850年代初，加州一些美国白人劳工就对华裔劳工大为不满，认为他们压低了整体工资水平。但是加州政府由于财政紧张，仍然不得不依赖华裔缴纳的税款来补足缺口。到1850年代末，加州政府财政状况好转，加之本地白人的政治压力加大，加州议会于1858年通过本州的排华法案，禁止中国移民入境。随后该法案于1862年被视为违宪而不得不终止实施。但再后来的二十多年中，排华法案一直停停走走，终于在1882年得到美国国会批准，成为美国通行的法律。1893年，美国经济危机，这产生了深刻的民族矛盾。在美国各地都出现了驱逐、杀害华人的事件。

排华法案本来规定每10年一更新，但到1902年则被设立为永久性法律。直到1943年，美国才撤销了排华法案，重新对华裔敞开了移民的大门。

1949年后，尤其是朝鲜战争爆发后，中美交恶，华裔移民主要来自于台湾。大陆移民一直要到1970年代才重新开始大规模进入美国。

如今，生活在美国的华裔共有约380万，占美国总人口的1.23%。近年来我国移民美国的人数每年都在上升。

华人的政治处境

从前面的历史可以看出，加州议会可谓是排华法案的始作俑者。而如今华裔人口占加州人口的3.6%。美国国会参众两院曾在2011年和2012年对排华法案表示遗憾（Regret），但并不是正式道歉（Apology）。加州议会此次做出决议，正式因1856年排华法案向华裔公民道歉，并敦促国会因1882年排华法案正式道歉。这无疑代表着华裔政治力量的增强。（此处值得注意的是，在美国政治场合，Sorry和Regret均不表示道歉，仅表示遗憾。只有Apology和Apologize表示道歉。）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美国华裔的处境已经得到了根本性的改善。

在美国，华裔是平均教育水平最高、家庭收入最高的族裔之一。华人人口中有超过一半接受过大学教育，而美国平均水平仅为28.2%。华裔家庭（双方均为华裔）收入比美国全部家庭的平均收入高约30%。

从这些数据来看，华裔的经济水平一般都不错，理应拥有比自身比例更强的政治声音。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2013年10月份，美国电视主持人吉米•坎摩尔（Jimmy Kimmel）在主持一档以童言无忌为主题的谈话节目时，问道，美国欠了中国很多债，该怎么办。一个美国白人儿童说，应该杀光中国人。吉米•坎摩尔并未否定，而是婉转地进行了一点引导。我们这些中国公民看了，大多觉得童言无忌，笑笑过去即可。但是美国的华裔公民却觉得后背发冷。因为历史上1893年经济危机以后“杀光中国人”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那绝不只是玩笑。而无论是“杀光犹太人”、“杀光黑人”，还是“杀光墨西哥人”，都会在美国造成严重的政治后果。主持人轻则丢工作，重则被起诉，在传媒圈子里再也找不到工作。可偏偏“杀光中国人”，并没有多大的后果。

排华法案道歉案的发起人及支持者在宝尔博物馆展厅说明这一提案的最新进展

今年2月，加州因教育法案SAC5吵得不可开交。这一法案为了保证黑人、拉丁裔在大学中的入学比例而限制了亚裔的入学比例。长久以来，亚裔一直是美国的“模范少数民族”：教育水平高、收入高、犯罪率低。但是由于亚裔重视教育的特点，在大学录取人员中，亚裔的比例总是大大高于其占人口的比例。因此，美国大学总认为亚裔在大学生里面比例过大，对亚裔的录取标准总是比别的族裔更高。在加州，由于偷渡等原因，拉丁裔的比例越来越大，政治声音也越来越强。因此，SAC5这个法案，说白了就是剥夺亚裔的教育机会而送给拉丁裔。

对于极度重视教育的华裔来说，这无疑是晴天霹雳。本来就需要比别人更努力才能上好大学，现在简直雪上加霜。因此，包括华裔在内的亚裔人群迅速组织、联系起来，要加州议会驳回该法案。

在对华裔如此关键的问题上，居然有两位华裔议员投了赞成票。其中一位华裔议员的选区里甚至还有百分之十几的华裔居民。

这是为什么呢？

新老华人与新的政治运动

其实长久以来，美国华人都延续着国内的生活传统，就是对实际政治政治事务涉足不多。华人很少政治捐款，也往往没有政治组织。这就导致了华裔在美国政治生态中的弱势。

美国排华法案

但更严重的问题是，过去中国长期积贫积弱，让很多老华人（大多是1949年以前移民的，还有一部分1980或1990年代移民的）对美国白人社会有一种顶礼膜拜的心态。他们一切以白人的审美为导向，往往坚决阻止孩子说汉语，坚决要求他们嫁/娶白人，不要跟其他中国人交往。这些华裔从内心里抵制自己的华裔属性，恨不得把皮肤漂白了才好。这一部分人，其实完全不属于华裔圈子，而是白人圈子的附属物。这就是所谓“老华人”。

另一方面，我国人民生活水平逐渐提高。1980年代以来，尤其是2000以后来到美国的中国移民，大多对美国不再有前辈们那样的仰视，而往往是采取平视的态度。他们对自己的文化属性有着更客观的评价，对美国的政治事务有着更深刻的认识，并积极地参与到美国的政治生态之中，为自己族群的利益而奋斗。这就是相对于老华人的新华人。

美军老兵、俄亥俄州劳工部探员刘翔熙就是这样一位新华人。他提出，作为美国的少数民族，华裔必须积极购买和持有枪支，必须更多地进行政治捐款，组织政治活动。只有如此，才能对美国政客产生制约作用。而只有积极影响了美国政治生态，才能维护好自己的利益。而且，投票不应专注于一个政党，只有在两党间根据自己需要进行选择。只有如此，两党才会重视华裔这一政治力量，从而才会尊重，甚至主动庇护华人的利益。

其实这就像一句老话说的：“你不去找政治，政治就会来找你。”

可以预料，在新华人逐渐增多的今天，华裔将成为美国政坛一支重要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