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璞:《后会无期》，一部拼凑的青春梦

前几天因为看了后会无期的很多宣传片，有所联想。结果还是给此片贡献了票房。看完的感觉是，“较差”，但不让人反感。

我给的豆瓣短评是：把感伤当作思想之后，就会误以为人生旅途就是人生道路。

但还想再说几句：为什么这样一部客观来说挺一般的片子能让我不讨厌，而更让无数青年观众（包括大量韩粉）感动到落泪呢？两极化的评论也许不是重点，我倒在自己的观影体验中发现了反思自己的感伤心理机制的机会。想一想，如果我现在是18或20岁，我也许也会迷这部片子。现在看韩寒镜头中的景物、造型、对白，觉得是假深刻，真空洞。但想一想，十多年前，我不也是被各种盗版欧美日电影中的各种“小清新”、“人生体悟”、“金句”所打动吗？我自己不是也拿着相机造作地去拍各种搬迁的风景，其实照片上不过留下些空洞的杂乱的生活即景，却自以为是一种美学。

《后会无期》电影海报

从没有读过韩寒作品（博客除外，看了也不喜欢）。一贯觉得，我很多古今中外很多伟大作品没看过呢，怎么可能去看他。但他的问题，也许和我并非完全无关。恰恰在那些需要自我批判的方面，我发现我还只能是他的同时代人。

最初喜欢公路片时看过《摩托日记》，那是一部相当成熟的商业片，好看但意思也不见得多大，只不过依托格瓦拉生平，总会让人震动，因为你知道，送朋友赴任的格瓦拉（《后会无期》的剧情设置倒重复了这一点）最后真的因为一次旅程，而选择了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在韩导的片中，所有人或许后会无期，但其实他们的人生道路没有任何本质的差别，所以所有小的人生际遇的差异，都被放大，升华为抒情的时刻，提到了“告白与告别”的程度。片中的车，是大众。韩导同时也是大众的代言，广告词是“创造你的意义”，加上片尾的朴树，韩导所能代表的寓意，就是"在平凡之路上创造你自己的意义“。听着还靠谱。但没有真正道路的抉择，没有对残酷现实的确切凝视，没有对“别样的人们”的寻找，这“意义”就是端着骗自己而已：告白难免矫情，告别都是不“用力”就出不来的姿态。

出发、幻灭、抉择、告别、失去……当代叙事中感伤主义的点，原来数十年不变。青春公路成为重复的故事，恰因为空洞：已经有不止一代的青春经验缺乏真正的历史内容。“上路吧，朋友！”几代人一以贯之。青春公路题材的最大的槽点是，其实我们看不到任何所谓的成长，不论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没有成长，在路上的一代代不过填充了时代，消费了自己，感伤了三观。

这不能算是韩导的欺骗性，而是这个时代的欺骗性。我也无法把自己摘出来。

聊以自慰的是，我觉得有些局限性我已经在思想上已经克服了不少。韩寒拍片圆青春梦的痕迹比较重，像是砸资本，拼凑了一部很多我们这代人在20多岁所臆想的电影。

作者是美国布兰代斯大学讲师，从事比较文学研究